2011年1月23日 星期日

續:【表妹的生日派對以及伊斯蘭家族兩三事】

1042, 22/01/2011 @ GMT+5, 大學社辦)

  幾個女人就一直在家裡各個房間裡忙著-感覺做的事情很瑣碎,但其實一直是有效率進行著;不受手錶上時間的干預。然後開始有人回來了:是Guli的姨丈Shuhrat
,名字聽起來很像巧克力;是個卸任軍人,以前在俄羅斯供職;現在在某專科大學任教。說到這裡順帶一提,Mavjuda阿姨明明住在塔吉克,卻只有俄羅斯護照-我想大概是前蘇維埃政府的行政失誤吧。但外表看起來的確是Guli媽媽家的人沒錯。只見巧克力姨丈一從4~5度多的室外回來,一脫下大衣,竟然就是短袖耶-好個北亞民族本色啊!然後他馬上打開櫥櫃,彷彿拿果汁一樣地拿出一罐名叫ICE GOLD的伏特加-就是一個shot。隨即二話不說地加入幫忙的行列-這倒有點顛覆我原先對穆斯林男人的想像!

  巧克力姨丈負責的是所謂的塔吉克國菜:OSH,其實就我來看就是新疆羊肉抓飯。由於這戶人家位在四樓-在塔吉克二樓以上,過了傍晚就沒有水(打水的幫浦在休息),因此他們早已有了蓄水,用在煮飯、浴等。此外由於空間不夠,還備妥了露營用的瓦斯罐,把煮OSH所需的東西一併搬到三~四樓轉角,另起爐灶-這一點都不誇張~因為今天要準備的OSH大約有20多人分,因此所用的鍋子們都是大個頭;而負責烹煮和搬運的人,當然非一家之主莫屬囉。而我一直對他有點戒備、生怕冒犯到傳統穆斯林大男人-殊不知當姨丈進了門,脫下筆挺的黑色及膝風衣外套,我才見識到他平易近人、海派風趣的一面~還會說中文呢-這可把我逗笑了(乾杯~),原來是他曾經在中國服過兵役;跟同僚學了幾句中國話。此外,他英文也-至少有到達-可以溝通的水準;因此我們小聊了一下,讓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-穆斯林男人雖然大男人,但也有溫柔、貼心、可靠的一面呢(大心)後來在人家抱著Yazira進來的時候,姨丈一時興起,就把寶寶抱來玩了。不但可以一隻手拿鍋鏟翻炒OSH,還可以用另外一隻手搖寶寶;甚至像小男孩在玩直升機一樣,單用一隻手就可以把寶寶放在過頂(他人都已經有190了吧!?)的高空飛啊飛的-哪有這麼強壯的阿公啊。我笑了。

  後來來的客人越來越多了-令人驚訝的是,Guli的這群表親,許多的英文程度都相當好呢-我可以和好多個父執輩的男人(關係太複雜了,我就不試著去整裡家譜了)用英文聊天呢。只見下午原先空蕩蕩的起居室,現在桌上擺滿了女人們精心準備的菜餚和點心,多到都快擺不下了!而這只是女兒的生日派對呢。除了下午準備的沙拉、SambuzaOSH、還有Zebo自己做的檸檬蛋糕等等我較不出來名字的甜點、當然還少不了每一戶塔吉克人家餐桌上必備的糖果盤囉-這是我到這邊來最開心的事情之一了:每一餐都可以吃到好吃的糖果餅乾。而其中又以巧克力類的為必備款;這是我目前觀察的發現。雖然我懂的俄文微乎其微,但無論什麼顏色的包裝一拆開八成五都是令人開心的巧克力呢。今天還發現了一款有大鬍子穆斯林圖案的巧克力;當然一定要帶回台灣呀。

  當菜上得差不多時,Mavjuda阿姨邀我入坐-我看著起居間的女孩們,說:「你們不一起去嗎?」只見她們面露遲疑;Guli告訴我說:「或許晚一點吧。」但我還不知道,晚一點原來真正指的是:晚到結婚之後啊。原則上,穆斯林女人在婚前都沒有資格與男性並列一席用餐,直到婚後才能從餐桌的邊上坐起-等到家族的晚輩多了,才有機會正正當當地受邀入席、讓晚輩服侍。
這時候整個客廳(不是下午喝茶、女孩用餐的起居間)在黃澄澄的燈光照耀下,桌上的景致和地毯、沙發相互輝映,交織出金光閃閃的盛宴光芒!我還是第一次在民宅中看到這麼「澎湃」的場景呢。

  最後到達的是巧克力姨丈的老爸,是家中最長者。這時包括我之內的所有人都站起來迎接。說到這裡,提一下人們的打招呼方式。好像整個大東歐和中南美都這樣似的,見面就是響亮的啵臉頰;平均三下,但Guli說,如果你真的很想對方,多親幾下也無妨。且在這邊,只限於女性之間。男性的話則是握手及擁抱(有碰一下胸膛的那種)。而當這位大家長看到我這位外賓時,則從善如流地伸出西式的右手,與我交握。我在吐出我唯一會說的塔吉克招呼語之際,還真怕我的冰手嚇到了長輩呢。
  我被邀請坐在巧克力姨丈旁邊,感覺應該是貴賓席-畢竟這是他家,我坐在一家之主旁邊不就是座上賓的意思嗎?而爺爺則坐在他右側-這種不言而喻的輩分關係在台灣是越來越少了,而在伊斯蘭世界卻是如此地自然;不得不承認宗教的影響力。

  然後一件-到目前為止算是最有「文化衝擊」性的-事發生了。誠如上所述,Guli的這些表親們都相當西化,因此當他們要喝酒(伏特加/Arak)的時候,最年輕的一位(父親的么弟/任職於銀行)問我要不要喝。我沒有多想,我說:「如果沒問題,那ok啊。」沒想到問題在後面-這些父執輩們開始用俄文/塔吉克話爭論;只見Mavjuda阿姨站在櫥櫃邊,杯子要拿不拿的。後來杯子過來了-有人給我倒鳳梨汁。我覺得有些尷尬。後來當要再一次乾杯的時候,做在我斜對面、精通多國語言(阿語、法語、德語、英語、塔語和俄語)的大伯(父親的弟弟-叫大伯是吧)叫Mavjuda阿姨拿杯子來,這次我的杯子終於是伏特加了。現在到底是怎樣的情況啊?所謂無酒不歡,我從善如流地接受,並在乾杯的時候很有氣魄地一口乾了。既然別人都給了酒,那我還幹什麼以穆斯林小女人的身分自居呢?當然是很國際化地給他乾啦。
頓時忍不住思考-雖然塔吉克帥哥多,但嫁個塔吉克人,當個穆斯林老婆,我真的有辦法承擔嗎?帥哥價值勝過自由嗎?

  那位語言通大伯看到我這樣乾,趕緊遞給我檸檬片-說是因為伏特加太辣,喝完以後配一片是潤喉的啦。我欣然接受,即使在我感覺起來,這酒還沒烈到像我在台灣喝過的一樣。當我對剛剛的尷尬漸漸釋懷、想敬巧克力姨丈一杯的時候,他微微揮手,示意我不要-讓我覺得有點囧-雖然他已經喝了不少,開始微醺,但這畢竟是我第一次在這裡有被拒絕的感覺,心裡自是不太好受。他開始呼喚壽星、女兒Dira。雖說是壽星,但總覺得她只是個吃飯的名目,因為她還是和其他女性坐在外面的起居間上。瞬間我恍然大悟-終於瞭解到起居間跟客廳的差別了!客廳通常比較大,可用於正式場合;也就是宴客/給男賓坐的。而起居間比較家常、像是我們的客廳,一般家裡的三餐都在這邊進行;會客時就是女性待的地方。

  千呼萬喚,壽星終於進來了,就跪坐在餐桌邊邊。然後一位大伯開始念一段話,男人們手持裝酒的杯子,貌似專注地聽著,我差點以為是什麼宗教儀式呢-想說剛剛不是才進行過一天最後一次喚拜嗎-語音一落,男人們開始碰各自的杯子,然後乾杯-我的也不例外。所以原來乾杯要看時間啊!當乾到約莫第四輪時,年輕大伯對我說:「現在輪到你了。你要在乾杯前說些好話、祝福的話。這是我們的習俗。」我這才徹底瞭解:原來這就是剛剛大家在做的事。也就是為什麼Dira一直被叫進來的原因,因為理論上主角是她,所以祝福的話當然她要在場啦。
然後我用英文說了一些祝福的話,對壽星也對大家,然後以謙卑的姿態與大家(當然只有男性)一一敬酒。宴會進行到這步,我才總算有點頭緒了。而每當我溜到女生那邊,就會有人把我拎回來-顯然我是被當個客人看待!不曉得該不該高興呢。

  Guli在約莫八點的時候帶我一起回家。離開前還有一段插曲是,當巧克力姨丈聽到我提起六套木卡姆,他興致大發,竟從沙發背後拿出一把Dutar!驕傲地宣稱說他會談,然後說另一位大伯比較會唱-一副就要開唱的樣子。可惜這次沒辦法洗耳恭聽真正道地的中亞音樂啊-這筆帳我會記在心上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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